阴阳师乙女 晴明X你
第三人称注意
雪女客串注意。可以理解成其他没有关联的雪女,当然也可以看做咱第一个式神女儿。
本来元旦发的,但是忘记了。
◇
……
“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。”
“父亲……到底也是要离你而去了。”
“没爹没娘的野孩子。”
“小声点,她的母亲是狐妖!”
杂种。师兄。 晴明大人。白狐之子。
安倍家的血统,贺茂家的学徒。
血统。光荣。妖怪。野种。
天赋,天资,天才。
“阴阳师行走在生命间隙之中。”
“不愧是晴明师兄。”
“阴阳有道,神鬼无心。”
“你母亲的放手,其实是一种保护。”
……
◇
好吵。闭嘴,闭嘴!
张不开嘴。
耳边的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,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融在了一起,渐渐分不清了。只剩下潮水一般的耳鸣,一遍又一遍涌来。
冰冷的水,深潭。无法呼吸。
寒冷和窒息的感觉同时作怪,仿佛胃和肺部里塞满了无数的冰。
童子丸。
这声异常清晰的呼唤却如同深海里缓缓上浮的气泡,或者是极黑之处忽然撒下的几缕细丝般的光。
远远近近,在脑海深处渐渐传来。
是熟悉的声音。是记忆里的声音。
“童子丸,下雪了。”
“晴明!清醒点!快睁开眼睛!”
◇
晴明循着声音睁开了眼睛。
眼前是雪,是纷纷扬扬的雪,是漫无边际的雪。从墨黑而低压的天空中落下,再高高地飞扬起来,冲破天空的云。
雪白的光点在黑夜里如同群白鸟,侵袭而下。狂风呼啸,羽翅振动,尖锐的喙和爪化为冰,划来阵阵刺痛。
是谁的背影在戚戚暴雪中渐行渐远,单薄的袖如同两片羽翼在空中翻飞。
却没有回头。
“……母亲?”
◇
“醒醒!晴明!回神!”
晴明下意识去蜷缩手指,手指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。
不只是手指,几乎全身都僵硬得像一块荒野的石块,雪原的冰。
毫无知觉。
“晴明!”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,夹杂在冰凌相互碰撞,在印着贺茂家纹的结界上碎开的声音中。
晴明习惯性眯了眯眼。自己靠在一个套着白色狩衣的肩膀上,一个单薄的,甚至可以说,随时都会被狂风吹走的肩。
“啊……”沙哑而撕裂的声音从震动的颈间传来,微弱的自己都听不见。
他自己也吓了一跳,
“别说话了,我可没空听。”靠着的肩稍稍耸动,似乎是松了口气。
沙罗的阴阳师束装的帽子早被风卷走了。黑色的发丝散开在在风里凌乱地飘开。
“啊,阿罗……”晴明的脸颊贴着沙罗的狩衣布料。暴雪席卷之下,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温度。
“你不是,不喜欢贺茂家纹吗?”
“还有心思开玩笑,”少女声音僵硬而别扭,似乎是被风冻住了。经管如此,揽住肩膀的手却更加用力了,“我真应该就让你一个人冻死在这里!”
晴明勉强地扬起僵硬的嘴角。听见结界在风中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。
咽下喉间的血腥味和意识一起,慢慢涣散开。
◇
“父亲大人,又下雪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父亲大人,您坐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。”
胡乱披散着头发的男人略略抬起了头,看向身边的孩子。
孩子的眼睛透亮而富有灵气,是一潭清泉望着他,望着他混浊的无光的瞳孔。
“晴明啊……”
“母亲大人去哪了呢?”
“……她已经走了。”
她已经走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雪从灰白而沉闷的云层间而下,一片又一片,单调地重复着,规律而无序。
许是没有风的缘故,雪块狠狠地砸下,笨拙沉重。
庭院被无尽的白覆盖,檐上,石阶上,全是凄惨的白色。樱花树早就枯了,黑色的光秃秃的枝丫突兀地立在一片白色中。
静默。无穷无尽的静默。连雪落下也没有一点声音。庭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了。
但是晴明知道,从此以后,再也不会有那些欢笑声了。
“父亲大人,雪下大了,母亲会找不路的。”
母亲走了。
“我们,一起去接她吧。”
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狂风忽起,却依旧毫无声息。世界静寂得仿佛一切生灵不复存在。
只有雪,白色的雪,荒芜的雪。
翻飞,不断翻飞,永无止尽地翻飞。
◇
“是雪女。”
沙罗吐开嘴里的雪,恶狠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。
贺茂家纹的结界在她的身后与暴雪对抗着。虽然小,但很牢固。沙罗有信心,即便是自己死了,也能维持到天亮。
雪团夹着冰凌在身边炸开。沙罗也顾不上钻进头发和衣领里的冰,猛地从雪地里抽出被冻住的脚,闪开了砸下来的几块寒冰。
手已经冻伤了,红肿裂开,连结印都十分困难。画好的符咒也已经用尽了。少女只能歪了歪身子,堪堪地躲过妖怪的攻击,却走神地想着结界里昏迷不醒的那个人。
好在对面的妖怪也只能虚张声势地在自己制造的狂风里稳住身形。
晴明从不会无功而返,沙罗想,那妖怪也已经受伤了。
飞雪挟着冷风,划破了少女的脸。
妖怪女子白色晶莹的发丝化作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,透明的血液凝固化作无法解冻的寒冰。
白色的光点纷飞,如同雾障,遮盖着双眼。而阴阳术也只能迟钝地在空气中划开,气流破开了如帘的雪。
“为何在此徘徊?”沙罗屏气,学着晴明,高声喊到。
声音被接连不断的暴雪卷走,在雪片中磕磕碰碰,支离破碎。
“我在等人。”
我在等人。我还在等。
可是谁也没有来。
谁都没有来。
◇
“下雪了。”女子梳理着自己柔顺的长发,发尾在脚边铺散开。
“童子丸,你看。”女子一边笑盈盈着抓着稚子的手,另一边衣袖轻动,白皙的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,去够天上缓缓落下的洁白雪团。
“雪。”孩子咬着牙发音,摇了摇头,似乎是不满意自己换牙而发音不准 。
“雪。”女子接住了雪片,掌心往孩子面前一递。
孩子往女子身上一歪,靠在了她温软的怀里,又往女子手心里探头。
“没有。”
手掌湿漉漉的,什么都没有。没有想象中的洁白和晶莹。
“化啦。”女子轻笑,弯着眉眼,轻快的声音穿透了白雪。
笑罢她将湿润的手往孩子温热的脸上蹭。凉得孩子“哇”的大叫,差点在她怀里打了个滚。
“冰不冰?”女子笑得更开心了,笑声轻盈,如同雪化作的白鸟,展翅飞上了高天。
“童子丸,这是雪呀。”
“雪要用一整个冬天才能等到花开。”
孩子眨了眨眼睛,晶莹剔透的眼睛,雪从他的瞳孔里落下,化在眼底。
“可是,春天,雪就化了。”
◇
“你在等谁?”
沙罗抵着狂风,雪和冰朝着脸胡乱的拍来。狩衣袖子宽大,在风里猎猎作响。
对方没有回答,寒风把对方的长发吹得一样凌乱。
“你在等谁?你等的人是谁!”
没有回答,没有回答。
“收手吧!”沙罗狠狠地抹开脸上的混着血腥的雪和冰,高喊到:“没人会来!”
“谁也不会来!谁都不会来的!”
“没有人会回来的!你的雪是没有用的!”
嗓子撕裂开般的疼痛,血腥涌上,风雪趁机冲进了嘴里,灌进了喉咙,如同一根寒刺,贯穿了颈部。
雪更猛烈了。冰晶尖锐,直冲命门。狂风呼啸,撕心裂肺地哀嚎。
“哈。”沙罗硬生生被风吹开了几步,勉强稳住身形。在寒气中吐出一口气,形成的白雾在风中吹散开,也不知是叹气还是冷笑。
谁都不会来的!
放弃吧。放弃吧。放弃吧……
收手吧。
◇
“……啊。”
“闭嘴,死丫头。”裹着披帛的女子整了整自己发丝上的花,伸手死死地拧了一把,“我不是说不准出声吗。”
女人身旁的孩子紧紧闭上了嘴,一声不吭,任凭手臂在女子的长指甲下开了花。孩子梳着髻,是侍童的样式,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。
“看见了吗,那个官大人,如果讨到他的欢心,就又能舒服一段日子了。”女子收了手,扯了扯自己的衣领,露出了锁骨下一片雪白。
身边的侍童,或者说,她的孩子,没有反应,混沌的黑色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前方。
那位不知是何方贵人,攀着另一个年轻男人,吐着唾沫星子高谈阔论,另一边往自己嘴里一杯一杯地倒着酒。年轻男人谄媚地笑着,毕恭毕敬地倒着酒,却挤眉弄眼地往这边看。
女人意会,又正了正自己头上的花,“快给我笑,板着脸给谁看,晦气。”
四五岁的孩子一愣一愣地被女人摆弄,像一个木偶一样弯着嘴。
“难看死了。”女人又狠狠掐了一把,女孩疼得皱眉,却依然没有吭声,嘴角还是挂着难看的弧度。
“学着点,”和那个年轻男子对视,女人点了点头,拨开了帘子,走了出去。“别以为你以后能逃的掉。”
女孩子乌黑的,沉淀着说不清的杂质的眼睛,盯着那个油光满面的男人。她拉了拉袖子,盖住了青青红红的掐痕,挂着机械的笑容,跟着女人走了出去。
光线从被栏杆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矩形窗户里透进来,透过屋内烛火摇曳,红纱缦缦。
而雅阁里的笙歌丝竹,飞觞醉月,男人的大笑,女人的娇嗔,从笼子里传出去。
和窗户外慢慢落下去的雪,擦肩而过。
◇
“童子丸,到屋子里去。”
“母亲大人,那些是什么?父亲大人不在,您也躲一躲吧。”
女子莞尔一笑,如瀑布的柔顺的长发在风雪中散开,眸子明亮的像一盏明灯。
她光裸着洁白的脚,站在铺满雪的庭院里,衣袖翻腾。狼嗥四起,雪夜里亮着星星点点绿色的光,忽明忽灭。
“没事,童子丸。”女子撩起盖住视线的头发,狡黠地笑了起来。眼眸依旧明亮如月,丝毫没有身处危机的样子。
“几只没眼力见的小狼妖,见你父亲不在就敢放肆。”女子转回身,只留下了一个长发飘荡的背影。洁白的袖夹着雪一起飞,“回屋子里,童子丸。”
孩子睁大了眼睛,女子的背影刻在了他的眼睛里。
白衣,长发飞舞,远去的背影,雪慢慢地落。
◇
晴明慢慢睁开眼。
自己被安放在凹凸不平的石堆里。黑色的石头被雪盖着,虽然挡了不少风,但是硌得慌,硬生生硌得晴明回复了意识。
身体恢复了一点,虽然僵硬,至少能动了。晴明挪了挪身体,稍微舒服了一点。看着头顶的贺茂纹的结界,和身边胡乱的石头,无声地笑了笑。
依稀能看到结界外的身影晃动,黑色的发在雪里划过,留下残影。
雪,背影,长发,白衣。
晴明没有意识到自己弯着嘴角,也不知道笑得是谁。扶着石块站起了身。
女孩的嘶吼声和风雪的咆哮声穿透的结界,雪碎成齑粉,没有任何技巧的灵力如箭矢一般凌厉地传来破空声。
不会回来的。不要等了。
已经不必再等了。
◇
“母亲大人,别戏弄我啦。您在哪里?”
年幼的孩子在过廊里走来走去,冬日里急得满头大汗,却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领,像一个小大人。
“童子丸,你父亲教你的阴阳术呢?”女子的声音在过廊里飘来飘去,但就是不见人影。
“母亲大人!”孩子一下失了小大人的模样,不知是羞还是恼道:“母亲大人,都说了,别叫我童子丸啦!”
孩子一面嘟囔着,一面结着印,手指在空中翻着花。
“孩子长大啦,”女子轻快地笑着,“只知道装正经啦”
“母亲大人,别打趣了,我找到你了。”孩子哼了一声,转头看向庭院的空地。
女子笑盈盈的,双手拢在袖子里,洁白的雪在晴天的暖阳下反射着光。
天晴,雪明。
只可惜,雪总是容易染上其他颜色。
“所谓平安……但愿会一直这么下去吧。”
女子最后歪了歪头,笑了起来,眉眼明亮,狡猾得充满了灵气。
“……童子丸,快来陪我堆雪人。”
“母亲大人!都说了……”
◇
“北地的雪啊,是真的漂亮,那白绒绒的,像鹅毛一样。”男人又往嘴里灌了杯酒,“这苇町的雪,不过是天上掉下来的几朵破棉絮罢了。
“是,大人见得多。”女子娇滴滴地靠着男人,露出如白皙的颈肩,“妾身见识短,现在听大人这么一说,这雪也就不过如此了。”
女子伶牙俐齿,几句夸得那位官人飘飘然然,酒水一杯一杯地入肚。
“大人去过那么多地方任政,”女人忽然坐直了身体。失了温柔乡,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。“大人,您可认识些阴阳师之类的人物?”
“自然认识,怎么了?”
“大人,您看这个。”女子从衣领里掏出一个玉佩,“您认不认识?”
“这个……这个是贺茂家的东西吧。”男人随意瞥了瞥,伸手去够。女人笑着收了回来,收进了衣领里。
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,吐着酒气,油腻的手去抓女子的胸脯,“不过是个阴阳师的小玩意儿,你也留着,真的是见识短浅。”
“哼,人家可是为我留了块玉佩,您呢?”女子娇嗔着,一边半推半就地移开男人的手,一边却往男人怀里钻。
一旁的孩子,女人的孩子,挂着冻僵的笑容。纹丝不动地站在阴影处。目光透过了桌上倾洒的酒肉,透过了缠绵悱恻的男女,透过了暧昧的纱幔,透过了纷纷扬扬的雪。
阴阳师落下了玉佩和诺言,以及肚子里的孩子。
在一个如今日一般的雪夜。
女子等了一年又一年。孩子一岁又一岁地长大。
火光。
最终孩子的混浊昏黑的瞳孔里,透出了火光。
红色的光照得孩子的瞳孔发亮,明亮得焚尽了自己的灵魂。
◇
“阿罗,不要和她纠缠。”晴明扶着碎石,向结界外嘶吼的女孩传声道,“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,别被她迷了心智!”
似乎是伤口隐隐作痛,更可能是冻伤,晴明说罢便弯腰狠狠地咳了几声。等站直了身子,已经看不到沙罗的身影了。
霜雪满天,在风中犹如流沙,不能左右方向,星星点点弥盖住晴明的视线。
“阿罗,”晴明找不到她的踪迹,只好又高声喊到:“阿罗,去近她的身!你隔太远了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区区雪女郎,耗不过我们的!”
风雪中似乎是什么激烈的碰撞,那是冰凌和属于阴阳师的灵气。锐器相互摩擦,发出尖锐的嘶鸣。群鸟没有了方向,冰冻的血液开始流淌,暴雪止息而崩溃,纷纷杂杂。
时间漫长地急速淌过。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的绵长。结界外丝毫没有晴明想要看见的人的身影。只有无尽的悲鸣。
雪的悲鸣。灵魂的悲鸣。自我的悲鸣。
直到风终于停下。雪团终于失去了依托,直直地下坠,砸到了地上。
结束了。晴明想,扶着伤沿着石块缓缓坐了下来。
雪渐渐化小了,不像先前那般诡异的大,密密麻麻的像天上撒下了豆粒。
激战让这片地的雪像尘埃一般纷纷扬扬地向上浮起。晴明坐在石块边,仰头向上,看起来反而像棉絮从地上被风托了起来。
这是雪的荒原。
无穷无尽的霜雪,无边无际的寒漠,永无息止的白色火焰。
雪也许不是白色的,晴明想,也许也从来不曾晶莹剔透过。
◇
“你对她说了什么吗?”
“没说什么。”
“她可不会这么快就甘心的。”晴明站在雪地里,天色渐明,与茫茫白霜相连,分不清边界,“你就算不说,我也能猜到你说了什么。”
“倒是你,区区雪女郎,你不是照样伤成这样?”
黑发飘散开的阴阳师挑着眉,学着身边那人的语气说道。晴明也支吾了一会儿,“你可别告诉师傅了!”
“还有,我还没问你,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……”
原本妖怪伫立的地方,已经只剩下几节冰晶,像破春的笋尖,依旧锋利而尖锐。
东方既白。冰晶在雪色中折射着微光。
那两个身影在朦胧的霜雾里隐隐约约而跌跌撞撞,最终还是渐渐远去了。
◇
“已经不必等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跟我走吧。”
【那日满天霜雪,而你向我走来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