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阴阳师】破雪


阴阳师乙女    晴明X你    

第三人称注意

雪女客串注意。可以理解成其他没有关联的雪女,当然也可以看做咱第一个式神女儿。


本来元旦发的,但是忘记了。





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“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。”

      “父亲……到底也是要离你而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没爹没娘的野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“小声点,她的母亲是狐妖!”


     杂种。师兄。 晴明大人。白狐之子。 

     安倍家的血统,贺茂家的学徒。

     血统。光荣。妖怪。野种。

     天赋,天资,天才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“阴阳师行走在生命间隙之中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愧是晴明师兄。”

      “阴阳有道,神鬼无心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母亲的放手,其实是一种保护。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……  





      好吵。闭嘴,闭嘴!

      张不开嘴。

      耳边的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,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融在了一起,渐渐分不清了。只剩下潮水一般的耳鸣,一遍又一遍涌来。


      冰冷的水,深潭。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  寒冷和窒息的感觉同时作怪,仿佛胃和肺部里塞满了无数的冰。


      童子丸。


      这声异常清晰的呼唤却如同深海里缓缓上浮的气泡,或者是极黑之处忽然撒下的几缕细丝般的光。

      远远近近,在脑海深处渐渐传来。


      是熟悉的声音。是记忆里的声音。



      “童子丸,下雪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“晴明!清醒点!快睁开眼睛!”




      晴明循着声音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眼前是雪,是纷纷扬扬的雪,是漫无边际的雪。从墨黑而低压的天空中落下,再高高地飞扬起来,冲破天空的云。

      雪白的光点在黑夜里如同群白鸟,侵袭而下。狂风呼啸,羽翅振动,尖锐的喙和爪化为冰,划来阵阵刺痛。


      是谁的背影在戚戚暴雪中渐行渐远,单薄的袖如同两片羽翼在空中翻飞。


      却没有回头。


     “……母亲?”




      “醒醒!晴明!回神!”


      晴明下意识去蜷缩手指,手指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  不只是手指,几乎全身都僵硬得像一块荒野的石块,雪原的冰。


      毫无知觉。


      “晴明!”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,夹杂在冰凌相互碰撞,在印着贺茂家纹的结界上碎开的声音中。

      晴明习惯性眯了眯眼。自己靠在一个套着白色狩衣的肩膀上,一个单薄的,甚至可以说,随时都会被狂风吹走的肩。

      “啊……”沙哑而撕裂的声音从震动的颈间传来,微弱的自己都听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他自己也吓了一跳,

      “别说话了,我可没空听。”靠着的肩稍稍耸动,似乎是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沙罗的阴阳师束装的帽子早被风卷走了。黑色的发丝散开在在风里凌乱地飘开。

      “啊,阿罗……”晴明的脸颊贴着沙罗的狩衣布料。暴雪席卷之下,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,不喜欢贺茂家纹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还有心思开玩笑,”少女声音僵硬而别扭,似乎是被风冻住了。经管如此,揽住肩膀的手却更加用力了,“我真应该就让你一个人冻死在这里!”

       晴明勉强地扬起僵硬的嘴角。听见结界在风中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
      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。


      咽下喉间的血腥味和意识一起,慢慢涣散开。




      “父亲大人,又下雪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父亲大人,您坐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。”

      胡乱披散着头发的男人略略抬起了头,看向身边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孩子的眼睛透亮而富有灵气,是一潭清泉望着他,望着他混浊的无光的瞳孔。


      “晴明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去哪了呢?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她已经走了。”

     她已经走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雪从灰白而沉闷的云层间而下,一片又一片,单调地重复着,规律而无序。

      许是没有风的缘故,雪块狠狠地砸下,笨拙沉重。

      庭院被无尽的白覆盖,檐上,石阶上,全是凄惨的白色。樱花树早就枯了,黑色的光秃秃的枝丫突兀地立在一片白色中。

     静默。无穷无尽的静默。连雪落下也没有一点声音。庭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了。

    但是晴明知道,从此以后,再也不会有那些欢笑声了。


     “父亲大人,雪下大了,母亲会找不路的。”

 

   母亲走了。

 

     “我们,一起去接她吧。”

    

   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
      狂风忽起,却依旧毫无声息。世界静寂得仿佛一切生灵不复存在。


      只有雪,白色的雪,荒芜的雪。

      翻飞,不断翻飞,永无止尽地翻飞。




      “是雪女。”


       沙罗吐开嘴里的雪,恶狠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。

       贺茂家纹的结界在她的身后与暴雪对抗着。虽然小,但很牢固。沙罗有信心,即便是自己死了,也能维持到天亮。

      雪团夹着冰凌在身边炸开。沙罗也顾不上钻进头发和衣领里的冰,猛地从雪地里抽出被冻住的脚,闪开了砸下来的几块寒冰。

      手已经冻伤了,红肿裂开,连结印都十分困难。画好的符咒也已经用尽了。少女只能歪了歪身子,堪堪地躲过妖怪的攻击,却走神地想着结界里昏迷不醒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  好在对面的妖怪也只能虚张声势地在自己制造的狂风里稳住身形。

      晴明从不会无功而返,沙罗想,那妖怪也已经受伤了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飞雪挟着冷风,划破了少女的脸。


       妖怪女子白色晶莹的发丝化作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,透明的血液凝固化作无法解冻的寒冰。

       白色的光点纷飞,如同雾障,遮盖着双眼。而阴阳术也只能迟钝地在空气中划开,气流破开了如帘的雪。


       “为何在此徘徊?”沙罗屏气,学着晴明,高声喊到。

       声音被接连不断的暴雪卷走,在雪片中磕磕碰碰,支离破碎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等人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在等人。我还在等。


       可是谁也没有来。


       谁都没有来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“下雪了。”女子梳理着自己柔顺的长发,发尾在脚边铺散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童子丸,你看。”女子一边笑盈盈着抓着稚子的手,另一边衣袖轻动,白皙的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,去够天上缓缓落下的洁白雪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雪。”孩子咬着牙发音,摇了摇头,似乎是不满意自己换牙而发音不准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雪。”女子接住了雪片,掌心往孩子面前一递。

         孩子往女子身上一歪,靠在了她温软的怀里,又往女子手心里探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
       手掌湿漉漉的,什么都没有。没有想象中的洁白和晶莹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化啦。”女子轻笑,弯着眉眼,轻快的声音穿透了白雪。

      笑罢她将湿润的手往孩子温热的脸上蹭。凉得孩子“哇”的大叫,差点在她怀里打了个滚。

       “冰不冰?”女子笑得更开心了,笑声轻盈,如同雪化作的白鸟,展翅飞上了高天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童子丸,这是雪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雪要用一整个冬天才能等到花开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孩子眨了眨眼睛,晶莹剔透的眼睛,雪从他的瞳孔里落下,化在眼底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,春天,雪就化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等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沙罗抵着狂风,雪和冰朝着脸胡乱的拍来。狩衣袖子宽大,在风里猎猎作响。

         对方没有回答,寒风把对方的长发吹得一样凌乱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等谁?你等的人是谁!”

         没有回答,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收手吧!”沙罗狠狠地抹开脸上的混着血腥的雪和冰,高喊到:“没人会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谁也不会来!谁都不会来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人会回来的!你的雪是没有用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 嗓子撕裂开般的疼痛,血腥涌上,风雪趁机冲进了嘴里,灌进了喉咙,如同一根寒刺,贯穿了颈部。

         雪更猛烈了。冰晶尖锐,直冲命门。狂风呼啸,撕心裂肺地哀嚎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哈。”沙罗硬生生被风吹开了几步,勉强稳住身形。在寒气中吐出一口气,形成的白雾在风中吹散开,也不知是叹气还是冷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 谁都不会来的!

         放弃吧。放弃吧。放弃吧……
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收手吧。


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闭嘴,死丫头。”裹着披帛的女子整了整自己发丝上的花,伸手死死地拧了一把,“我不是说不准出声吗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女人身旁的孩子紧紧闭上了嘴,一声不吭,任凭手臂在女子的长指甲下开了花。孩子梳着髻,是侍童的样式,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。

      “看见了吗,那个官大人,如果讨到他的欢心,就又能舒服一段日子了。”女子收了手,扯了扯自己的衣领,露出了锁骨下一片雪白。


       身边的侍童,或者说,她的孩子,没有反应,混沌的黑色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前方。

       那位不知是何方贵人,攀着另一个年轻男人,吐着唾沫星子高谈阔论,另一边往自己嘴里一杯一杯地倒着酒。年轻男人谄媚地笑着,毕恭毕敬地倒着酒,却挤眉弄眼地往这边看。

      女人意会,又正了正自己头上的花,“快给我笑,板着脸给谁看,晦气。”

      四五岁的孩子一愣一愣地被女人摆弄,像一个木偶一样弯着嘴。

      “难看死了。”女人又狠狠掐了一把,女孩疼得皱眉,却依然没有吭声,嘴角还是挂着难看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“学着点,”和那个年轻男子对视,女人点了点头,拨开了帘子,走了出去。“别以为你以后能逃的掉。”


      女孩子乌黑的,沉淀着说不清的杂质的眼睛,盯着那个油光满面的男人。她拉了拉袖子,盖住了青青红红的掐痕,挂着机械的笑容,跟着女人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光线从被栏杆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矩形窗户里透进来,透过屋内烛火摇曳,红纱缦缦。

      而雅阁里的笙歌丝竹,飞觞醉月,男人的大笑,女人的娇嗔,从笼子里传出去。

      和窗户外慢慢落下去的雪,擦肩而过。

  




      “童子丸,到屋子里去。”

 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,那些是什么?父亲大人不在,您也躲一躲吧。”


      女子莞尔一笑,如瀑布的柔顺的长发在风雪中散开,眸子明亮的像一盏明灯。

      她光裸着洁白的脚,站在铺满雪的庭院里,衣袖翻腾。狼嗥四起,雪夜里亮着星星点点绿色的光,忽明忽灭。


      “没事,童子丸。”女子撩起盖住视线的头发,狡黠地笑了起来。眼眸依旧明亮如月,丝毫没有身处危机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“几只没眼力见的小狼妖,见你父亲不在就敢放肆。”女子转回身,只留下了一个长发飘荡的背影。洁白的袖夹着雪一起飞,“回屋子里,童子丸。”


      孩子睁大了眼睛,女子的背影刻在了他的眼睛里。


      白衣,长发飞舞,远去的背影,雪慢慢地落。



      晴明慢慢睁开眼。


      自己被安放在凹凸不平的石堆里。黑色的石头被雪盖着,虽然挡了不少风,但是硌得慌,硬生生硌得晴明回复了意识。

       身体恢复了一点,虽然僵硬,至少能动了。晴明挪了挪身体,稍微舒服了一点。看着头顶的贺茂纹的结界,和身边胡乱的石头,无声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依稀能看到结界外的身影晃动,黑色的发在雪里划过,留下残影。


      雪,背影,长发,白衣。


      晴明没有意识到自己弯着嘴角,也不知道笑得是谁。扶着石块站起了身。

     女孩的嘶吼声和风雪的咆哮声穿透的结界,雪碎成齑粉,没有任何技巧的灵力如箭矢一般凌厉地传来破空声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不会回来的。不要等了。

     已经不必再等了。

    



 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,别戏弄我啦。您在哪里?”


      年幼的孩子在过廊里走来走去,冬日里急得满头大汗,却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领,像一个小大人。


      “童子丸,你父亲教你的阴阳术呢?”女子的声音在过廊里飘来飘去,但就是不见人影。

 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!”孩子一下失了小大人的模样,不知是羞还是恼道:“母亲大人,都说了,别叫我童子丸啦!”

      孩子一面嘟囔着,一面结着印,手指在空中翻着花。

      “孩子长大啦,”女子轻快地笑着,“只知道装正经啦”

 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,别打趣了,我找到你了。”孩子哼了一声,转头看向庭院的空地。


      女子笑盈盈的,双手拢在袖子里,洁白的雪在晴天的暖阳下反射着光。


      天晴,雪明。


     只可惜,雪总是容易染上其他颜色。


    “所谓平安……但愿会一直这么下去吧。”


     女子最后歪了歪头,笑了起来,眉眼明亮,狡猾得充满了灵气。


      “……童子丸,快来陪我堆雪人。”

     “母亲大人!都说了……”

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“北地的雪啊,是真的漂亮,那白绒绒的,像鹅毛一样。”男人又往嘴里灌了杯酒,“这苇町的雪,不过是天上掉下来的几朵破棉絮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,大人见得多。”女子娇滴滴地靠着男人,露出如白皙的颈肩,“妾身见识短,现在听大人这么一说,这雪也就不过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女子伶牙俐齿,几句夸得那位官人飘飘然然,酒水一杯一杯地入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人去过那么多地方任政,”女人忽然坐直了身体。失了温柔乡,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。“大人,您可认识些阴阳师之类的人物?”

       “自然认识,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“大人,您看这个。”女子从衣领里掏出一个玉佩,“您认不认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……这个是贺茂家的东西吧。”男人随意瞥了瞥,伸手去够。女人笑着收了回来,收进了衣领里。

       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,吐着酒气,油腻的手去抓女子的胸脯,“不过是个阴阳师的小玩意儿,你也留着,真的是见识短浅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哼,人家可是为我留了块玉佩,您呢?”女子娇嗔着,一边半推半就地移开男人的手,一边却往男人怀里钻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一旁的孩子,女人的孩子,挂着冻僵的笑容。纹丝不动地站在阴影处。目光透过了桌上倾洒的酒肉,透过了缠绵悱恻的男女,透过了暧昧的纱幔,透过了纷纷扬扬的雪。


       阴阳师落下了玉佩和诺言,以及肚子里的孩子。


       在一个如今日一般的雪夜。


      女子等了一年又一年。孩子一岁又一岁地长大。


      火光。

      最终孩子的混浊昏黑的瞳孔里,透出了火光。


      红色的光照得孩子的瞳孔发亮,明亮得焚尽了自己的灵魂。




         “阿罗,不要和她纠缠。”晴明扶着碎石,向结界外嘶吼的女孩传声道,“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,别被她迷了心智!”

       似乎是伤口隐隐作痛,更可能是冻伤,晴明说罢便弯腰狠狠地咳了几声。等站直了身子,已经看不到沙罗的身影了。


       霜雪满天,在风中犹如流沙,不能左右方向,星星点点弥盖住晴明的视线。


       “阿罗,”晴明找不到她的踪迹,只好又高声喊到:“阿罗,去近她的身!你隔太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顿了顿,又道:“区区雪女郎,耗不过我们的!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风雪中似乎是什么激烈的碰撞,那是冰凌和属于阴阳师的灵气。锐器相互摩擦,发出尖锐的嘶鸣。群鸟没有了方向,冰冻的血液开始流淌,暴雪止息而崩溃,纷纷杂杂。


       时间漫长地急速淌过。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的绵长。结界外丝毫没有晴明想要看见的人的身影。只有无尽的悲鸣。


       雪的悲鸣。灵魂的悲鸣。自我的悲鸣。


       直到风终于停下。雪团终于失去了依托,直直地下坠,砸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结束了。晴明想,扶着伤沿着石块缓缓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雪渐渐化小了,不像先前那般诡异的大,密密麻麻的像天上撒下了豆粒。


       激战让这片地的雪像尘埃一般纷纷扬扬地向上浮起。晴明坐在石块边,仰头向上,看起来反而像棉絮从地上被风托了起来。


      这是雪的荒原。


      无穷无尽的霜雪,无边无际的寒漠,永无息止的白色火焰。



       雪也许不是白色的,晴明想,也许也从来不曾晶莹剔透过。

      



      “你对她说了什么吗?”

      “没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她可不会这么快就甘心的。”晴明站在雪地里,天色渐明,与茫茫白霜相连,分不清边界,“你就算不说,我也能猜到你说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倒是你,区区雪女郎,你不是照样伤成这样?”

       黑发飘散开的阴阳师挑着眉,学着身边那人的语气说道。晴明也支吾了一会儿,“你可别告诉师傅了!”

       “还有,我还没问你,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原本妖怪伫立的地方,已经只剩下几节冰晶,像破春的笋尖,依旧锋利而尖锐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既白。冰晶在雪色中折射着微光。


       那两个身影在朦胧的霜雾里隐隐约约而跌跌撞撞,最终还是渐渐远去了。




     “已经不必等了。”


     “……”


     “跟我走吧。”



      【那日满天霜雪,而你向我走来。】








2020-01-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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